讲座｜在数字化年代，“记住”究竟意味着什么

发布时间：2025-04-28　点此：288次

【编者按】近几十年来，回想和前言这两个主题在人文社科领域备受重视。回想承载着人类过往，前言则成为回想传达与建构的重要载体，二者相互交错，深化影响着人们对前史、实践的认知，也促进研讨者不断探求其内在相关与效果机制。上海外国语大学我国言语与国际文学研讨中心4月11日举行题为《跨前言铭记：从前言动身的回想文明研讨》的读书会，聚集回想与前言的联络、跨前言与回想文明、数字年代的文学回想等议题。本期读书会是我国言语与国际文学研讨中心2025春季学期读书会“文本表里：国际文学的跨界叙事与常识出产”的第二期，由童欣主讲，解健与谈。童欣是上海外国语大学我国言语与国际文学研讨中心助理研讨员，德国汉堡大学哲学博士，首要从事回想研讨、前言研讨与移民研讨。解健是浙江外国语学院西方言语文明学院德语系讲师，德国波恩大学哲学博士，研讨方向为今世德语文学、回想研讨与跨前言研讨。

本次读书会环绕童欣与解健近年出书的两部研讨作品打开评论。童欣的专著《跨前言铭记：今世中德两国的上海犹太逃亡回想》（Transmedia Remembering: Eine Fallstudie des Shanghaier Exils in Deutschland und China seit 1990, Hamburg: AVINUS, 2022）从进程化视角从头审视回想的前言性与社会性，以前史回想的前言实践为例，透过文字、印象、展览、音乐、城市空间、数字渠道等文本，调查相关前史在中德社会的出产与流变，提醒回想在“跨前言铭记”进程中于纷歧起空、前史、族群与文明之间的活动与联合。解健的专著《文学中的跨前言回想：以今世德语代际小说为例》（Erinnerung und Intermedialität in deutschsprachigen Generationenromanen der Gegenwart, Hannover: Wehrhahn Verlag, 2024）体系整理文学、回想与前言间性的多重相关，经过对今世德语文学中的回想言语进行跨前言剖析，探求文学中的回想表征何故经过跨前言方法的运用而交错在一起，然后为当下与文学之间的联络拓荒新的视角。汹涌新闻经授权刊发读书会内容，本文经发言者审定。

《跨前言铭记：今世中德两国的上海犹太逃亡回想》书封

前言化的回想年代

童欣：美国学者安德烈亚斯·胡伊森（Andreas Huyssen）在2003年的时分从条件出过一个观念，他以为今世社会对回想与曩昔的转向，伴跟着关于“回想昌盛”与“回想危机”的巨大悖论。

一方面，国际性或区域性战役、革命性事情等庞大的前史叙事正在继续不断地被重复播映和从头叙述，人们对各类留念活动、周年庆典以及怀旧文明的痴迷也在日常的媒体报道中一览无遗。

另一方面，跟着数字与人工智能年代的打开，人们好像现已没有志愿或才能再去铭记过往，前史认识的损失好像充满于一种失忆、麻木或木然的今世回想文明。而这类对失忆的责备总是体现在对前言的批判中，但恰恰是这些前言——从印刷品到电视，再从手机到互联网——每天都在为咱们供给新的回想存储方法与再现途径。

胡伊森的观念为咱们从头考虑前言在回想文明中所扮演的人物供给了启迪，但回想与前言之间的联络并非一个进入21世纪之后才有的新问题，而是贯穿于作为一门现代科学的回想研讨的树立与打开。从1920年代法国社会学家莫里斯·哈布瓦赫（Maurice Halbwachs）提出的“团体回想的社会结构”和德国艺术史学家阿比·瓦尔堡（Aby Warburg）的“回想女神”方案，到1970年代起法国前史学家皮埃尔·诺拉（Pierre Nora）以“回想之场”从头书写法兰西史，再到1990年代德国学者阿斯曼配偶创建的文明回想理论，前言一直是贯穿其间的一条中心头绪——或隐或明，与回想研讨的前史、社会、文明等多重维度继续对话。扬·阿斯曼（Jan Assmann）对此有一句精辟的总结：“在这个含义上，回想的前史便是一部前言的前史”。因而，虽然回想研讨内部存在学理上的多元不合，但从文明维度动身的研讨一直将“回想的前言化”视为不可或缺的中心议题。在德语学术语境中，“回想文明”（Erinnerungskulturen，亦译作“回想文明”）逐渐成为人文研讨的要害概念之一，标志着前言、回想与社会实践之间的杂乱交错已成为今世思维的重要问题场域。

解健：作为全球回想研讨的重镇，德国一直连续着深沉的理论传统。作为继阿斯曼配偶之后的中生代学者，德国法兰克福大学教授阿斯特莉特·埃尔（Astrid Erll）在其研讨中也聚集前言在文明回想中的操作性人物，进一步提出了“回想前言”（Gedächtnismedien）这一概念，并论述了回想前言的三重功用：存储、流转和提取。她特别指出，前言并非“中立容器”，而是能对所承载的内容发生能动性影响。由此，前言可被视为一种文明技能，深化改变了咱们怎么构建和感知回想。荷兰前言研讨学者何塞·范迪克（José van Dijck）在其宣布的“数字年代的前言化回想”一文中，也深化论述了“前言化回想”（mediated memories）的概念，然后将自马歇尔·麦克卢汉（Marshall McLuhan）起就被着重的前言重要性面向新的高度。前言不只仅是技能东西，更是刻画认知、参加含义建构与回想再出产的重要机制。在数字年代，前言所承载的不只是信息，更是个人与团体的回想结构本身。与此一起，回想前言之间并非互相孤立，而是处于继续的互动乃至竞赛之中。德国学者萨宾娜·海瑟（Sabine Heiser）与克里斯蒂安·霍尔姆（Christiane Holm）提出了对传统“Paragone”概念进行延伸的“回想之争”（Gedächtnisparagone）。这一理论结构着重经过比较性与竞赛性，评论前言在回想表达中的特性及效果。不同前言在回想和回想功用上的竞赛，不只凸显了其体现力，也清晰了它们在团体回想中的人物。咱们能够借此调查，在特定前史布景下，哪些前言被视为主导性的回想前言？这种主导位置是否具有连续性？

童欣：数字年代的技能革新引发了许多环绕回想的新实践和疑问，也给研讨者提出了新的应战。之前咱们说到的回想理论虽然论及了前言的根本效果和功用，但往往仍是滞后于前言实践，或许没有彻底从前言动身的视点体系地进行论述，这也阐明现有的研讨范式与前言化及其杂乱性之间存在间隔。

回想的前言化本身是一种社会性的、传达性的和进程性的行为，不只触及前言呈现和回想建构，还需求考虑不同的物质、社会和政治维度。这就需求一种跨过鸿沟的视角，以应对回想的前言化进程的动态性。详细而言，面临新的回想文本和回想实践的调查，不该局限于孤立单一的前言类别与文本剖析，而应统筹回想文本表里的动态改变，打开联动式、兼纳微观、中观及微观的跨前言研讨。文学、电影、展览、音乐、戏曲、数字前言等往往既各自遵从内在逻辑打开回想实践，呈现纷乱驳杂的回想图景，一起又经过自发或有安排的“前言聚合”（media convergence），在物理层面和回想结构层面汇集了纷歧起空、代际、身份的回想主体，由此发生的回想书写往往连通团体回想的建构性和个别回想的自主性，凝集出一类能够代表社会干流声量与年代全体精力的回想叙事。这个进程并非简略的“新旧”前言的线性打开，而是不同前言化之间的相互效果、竞赛、叠加和影响，构成了更加杂乱、非线性的结构。

《文学中的跨前言回想：以今世德语代际小说为例》书封

从头了解跨前言性

解健：作为文学研讨者，我特别重视的是，作为传统文字性表达方式的文学，怎么在今世前言全新景象的应战下“生计”。与其他前言比较，文学是否能够在回想的存储、传达与激活进程中发挥一起效果？它能否凭借言语特性与体现方法，奉献一起的跨前言回想功用？从文字与图画的争辩，到文学与电影的联络，再到数字前言年代的文学，文学一直处于一个被应战乃至被“推翻”的方位之中。在前言化的回想年代，文学何为？不管是文学内部的前言组合与指涉，仍是文学外部的前言转化，文学都在不断地回应前言打开史。经过文字的表达方法，文学不只描绘、仿照、建构与解构其他前言，还凭借跨前言方法重生与再生——文学的跨前言与前言间性（Intermedialität）现象，一起也是文学作为前言的重生与再生方法。

在《文学中的跨前言回想》一书中，我深化评论了回想与跨前言这两个议题，体系剖析了文学中怎么经过跨前言方法展示与交错回想主题。特别值得评论的是，哪些前言交融的体现方式更适合回想表达？这些体现方式在文学创作中的运用战略是什么？不同回想前言的功用能否经过跨前言方法在文学创作中发生明显影响？

凭借对今世德语文学的详细文本剖析，能够看出，跨前言方法一方面提醒了文学与其他前言在回想功用上的差异，凸显了各自的前言特性；另一方面，文学成功借用了其他前言的体现效果，拓宽了本身的回想再现才能。

文学的特别性在于其高度依靠言语，因而当它将其他前言（如图画或印象）归入本身表达时，一般经过跨前言指涉来完结。换言之，文学对异质前言的借用是对日益加剧的前言竞赛，特别是回想前言竞赛的一种战略性回应。经过这一战略，不只增强了文学在回想言语中的体现力，也确认了文学在“回想之争”中的一起位置。

童欣：相较于以文学为中心的跨前言研讨，我更感爱好的是一种“去中心化”的前言回想研讨。换言之，前言既是研讨目标，也是研讨视界和结构，即从前言动身来审视人类的过往、当下与未来之间的联络，始于前言，但不停步于此——更要害的是调查前言怎么联合起人与人、文明与文明、社会与社会、时空与时空。

因而，在回想研讨的语境下，一方面需求不断更新对前言和跨前言的幻想与了解，回想前言应该既能包括所谓的“传统”前言（如文学和电影）和“新式”前言（如虚拟实践、全息印象和人工智能），一起又不能无限扩展或简略加和（例如诺拉“回想之场”之下的前言意涵或埃尔含义上的团体回想前言）。

另一方面，重视前言何故在不同的时刻和不同的方法之下，在特定的社会联络和回想进程中进行运作，其间的动态的衔接、耦合、往来和联络又怎么，或将实在有助于咱们脱节“理论落后于实践”的研讨窘境。

在怎么了解前言的问题上，遭到我的博士导师、德国前言学学者托马斯·韦伯（Thomas Weber）的影响，我特别认同法国思维家、前言学家雷吉斯·德布雷（Régis Debray）的态度。我的导师是最早将德布雷的“前言学”（médiologie）体系理念译介成德语的学者之一，因而德布雷将前言的文明与技能进行相关互动的剖析结构给予了我很大启示。

全体来说，德布雷含义上的“前言”既应包括安排性的物质层面（organisation matérialisée, OM），也包括物质性的安排层面（matière organisée, MO）。这种两层主体性的前言观摒弃了狭义的技能决议论与文明决议论，着重前言的物质性与社会性是不可分割、交互嵌套的全体。前言既是显性的操作体系，也是隐性的文明结构，是“表”与“里”、“显”与“隐”的有机一致。在此基础上，德布雷等学者关于人类前史上“逻各斯域”（logosphère）、“印刷域”（graphosphère）、“图画域”（vidéosphère）乃至“网络域”（hypersphère）的区别，展示的正是人类怎么凭借不断涌现的回想东西，记载、存储、出产和传达常识、技能和文明的体系性进程。

基于此，我在自己的专著里提出了“跨前言铭记”（transmedia remembering）这一进程化视角，它与德布雷所指的“前言域”（médiasphère）与“传承”（transmettre）、韦伯的“前言场域”（mediales milieu）、拉图尔的“举动者网络”（actor-network）、詹金斯的“跨前言叙事”（transmedia storytelling）等概念遥遥相对。我测验描绘的正是前言化进程和回想进程的动态联络，经过将不同的跨前言方式或阶段进行类型化区别，本质上是进一步评论“跨前言”终究怎么“跨”的问题。

详细而言，“跨前言铭记”包括了多种动态的进程和方式：跨文本场域（transmilieu，分为“场域间型”和“场域辐射型”）、跨媒体叙事（transmedia，分为“前言经济型”和“前言文明型”）和跨代际传承（transmission）。其间，根据前言化进程在回想文明建构中的时刻结构，跨文本场域和跨媒体叙事首要聚集今世前言回想的生成、形塑和传达，跨代际传承则着眼于几十年、几百年乃至上千年的更庞大的时刻深度。

以前言化的遍及进程为中心的研讨视角，有助于更好地了解回想的运作及其政治道德、社会机制与文明内在，并以此作为一种进入特别现象的遍及性途径。例如，就详细前史回想而言，经过将其前言化进程中的多重跨场域和跨媒体结构进行“再语境化”和“再前史化”，本来看似孤立的、有形或无形的文本、什物、安排、安排、思维、符号、东西及相关的人为举动者将被串联在一起，构成一个不断改变、互动和整合的含义网络。而那些一度被忘记和封尘的前史事情、留念人物、地舆空间，也能够凭借前言化被挑选、激活和赋义，从头进入社会的有用回想领域。

数字（化）回想文明的两层面向

解健：顺着回想与忘记的论题，我想回到回想昌盛与回想危机的悖论来进一步打开。在数字前言年代，咱们面临的回想的应战确实史无前例。虽然咱们被数字前言带来的便利性招引，但在数字化的语境下，“记住”究竟意味着什么？我提炼出三个要害词，企图归纳数字前言在回想进程中的中心特征，分别是存储才能（Speicherkapazität）、加快（Beschleunigung）以及回想互动与个别化（Interaktivität & Individualisierung）。

第一个要害词指向数字前言的震撼性存储才能。与曩昔的传统前言比较，现代信息存储简直不再遭到物理空间的约束。海量数据能够被紧缩、转存、仿制，构成所谓的“云端回想”或“永不消失的档案”。但是，这种无穷无尽的存储才能背面，是否也意味着回想的杂乱性和质量的下降呢？这正是数字年代回想的一个中心悖论。

而就“加快”而言，在传统前言中，回想的记载是一个缓慢且物质化的进程，例如手写日记等，都需求消耗时刻并阅历物理转化。但在数字前言中，这一进程发生了根本性改变。数字化的明显特征之一，便是存储速度的极大加快，记载成为简直无认识的行为。正如阿莱达·阿斯曼（Aleida Assmann）所说，这一现象是“点击的时刻结构”（die Zeit des Klicks），意味着信息的保存和处理不再依靠传统时刻结构，不再经过过滤、评价与分类，而是被瞬间贮存。

终究关于互动性与个别化——现在，回想不再只是由专业安排（如档案馆、博物馆、前史学者）所办理，而是成为每个一般个别都能够参加并一起发明的进程。德国学者埃里克·迈耶（Erik Meyer）在“回想文明2.0”概念中，着重了网络渠道互动结构对回想实践的深远影响。不管身处国际的哪个旮旯，任何人都能参加到相同的回想实践中，这使回想不再是“庞大叙事”，而是变得更加日常化、个别化乃至碎片化。公共与私家回想之间的边界正变得越来越含糊，数字前言正从头刻画社会回想的结构。

这一布景下，好像呈现了一种“完美的回想”——没有忘记，保存任何细节。但是，这样的“完美回想”真的完美的吗？表面上看，它供给了完好的回想存储，但也暗含着潜在的风险。在数字前言的年代，回想面临的最大应战恰恰在于，它好像不再“忘记”。技能越先进，记载越全面，回想就越值得信任吗？仍是咱们应该反诘：假如全部都不再被忘记，那么咱们还能实在记住什么？

在数字渠道上，信息被很多且快速地存储，但却纷歧定能够实在被提取和运用；数字回想的存储看似耐久，但数据仍然依靠硬件和软件来保存，因而数字回想的长时刻安稳性本身就存在极大的不确定性。所谓的“数字档案”，其实是随时或许消失的暂时保存，回想因而或许沦为碎片化和浅层的存档行为。阿莱达·阿斯曼因而着重：“从本质上看，互联网是一个没有存储功用的回想体系。”换言之，信息虽然还存在，但咱们未必能够从头看到、了解或激活它。这种“存储即忘记”的机制让咱们认识到，存储与回想之间不再是同等的联络。

另一方面，具有高度参加性的“回想项目”往往极具流行性，简单引发商业广告的爱好，然后构成新的“商业方式”，使回想在数字渠道上被产品化。迈耶提出了“被产品化的回想”（kommodifiziertes Gedächtnis）这一概念。在渠道上，回想的排序根据不再是含义或前史性，而是点击量、重视度、广告价值等要素。个人回想被上传、标签化、推送，融入渠道的内容生态之中。

这样一来，虽然咱们看似掌控了技能与回想的力气，实践却是咱们的数据被本钱化，信息化结构夺走了咱们的主动权。数据作为“免费资源”被企业掌控，然后转化为商业利益。当信息的传达在数字渠道上逐渐服从于技能逻辑与算法机制，推送优先级、点击量和互动频率要素决议了哪些内容会被“记住”，哪些则敏捷消失在注意力的边际。换言之，技能机制逐渐接管了“应当记住什么”的判别进程。那么，咱们又怎么判别渠道上的回想是实在的、重要的，仍是只是是受欢迎的呢？

这儿的敌对在于，当全部都被保存时，咱们失去了挑选性回想和忘记的才能。正如意大利社会学家埃琳娜·埃斯波西托（Elena Esposito）所指出的，“完美的回想，其实也是完美的忘记”。数字年代回想内容的数量呈指数级增加，但很多信息的积累并不主动构成有用的回想，反而或许导致回想的拥堵与碎片化；一起，咱们有用安排、验证与了解信息的才能却未能同步跟进。互联网上流转的图画、文章、阶段常常脱离原始语境，被望文生义、从头拼接或编排，这不只含糊了文本的作者与时刻布景，也削弱了原有的含义结构。假如没有忘记机制，全部信息将一起存在——没有主次、没有层次、也没有时刻的间隔。那么，咱们又怎么提取和激活这些回想，完结实在的回想呢？

终究萦绕在这个年代的问题一直是：咱们怎么坚持作为个别的主动性，怎么了解并生成含义？埃斯波西托因而着重了忘记的重要性。在传统回想中，忘记是天然的进程，是一种挑选机制；而数字前言让“忘记”变得益发困难，然后让“记住”变得更加含糊。现在，忘记不再是回想的失利，而是回想的条件。咱们或许需求从头问自己：什么值得记住？什么有必要被忘记？谁又具有决议“何为回想”的权利？

童欣：这些问题切中数字年代的回想中心，作为一名当今前言打开的见证者和参加者，我彻底感同身受，只因为还身处其间的“进程”，这些悖论或许质疑仍有待考虑和调查。但我想共享的是，有两位学者的研讨能在很大程度上“安慰”个别关于数字年代前言技能打开的“焦虑”。

首先是德布雷，他将“传达”（communication）与“传承”（transmission）进行严厉区别，他敌对遵从线性、共时化、空间性的“发送者—信息—接收者”结构的技能化传达方式，而是着重“具有前史性视界的传承”。因为“传达”是即时的、直接的、极易完结的，但“传承”往往从教育开端，而且“一直是一个进程”，其本质在于将往昔与当下树立相关并构建连续性，然后构成人类不断连续的文明——即传承“是文明存续的要害”。

德布雷把“传承”区别为三个维度：物质维度包括物质产品、思维、力气与方式的传递；历时维度的传承经过更宽广的时刻纵深得以闪现，它既构建生者与死者作为人类主体之间的联络，也在团体回想生成进程中衔接实际与虚拟；政治维度则意味着从曩昔经现在向未来的传承，不或许由个别独自完结，而有必要依托团体社会结构。也便是说，不管是“传达”仍是“传承”，必定都存在因为特定的前言技能而形成的铭记与忘记，但只需人类的“传承”进程仍然在继续，就一直具有自我修正、调理和校对的或许性，回想与忘记的二元敌对就成了一个伪出题——从前被紧记和信仰的或许被扔掉与忘却，从前被挑选性疏忽的也或许转变成威望与正典。从依靠口口相传的逻各斯域（如古希腊史诗），到印刷技能推进理性化与常识化的印刷域（如启蒙运动和报纸鼓起），再到着重视觉符号和即时传达的图画域/视听域（如电视和交际媒体）以及当下延伸至未来的网络域，人类前史不断上演着新式前言引发的类似争辩。在这个绵长的“传承”的“进程”中，或许更重要的并非在于敏捷判别什么值得记住或忘记，而是确证必定有什么会被记住和忘记，而且了然、倘然、安定、怅然地拥抱每一代人在这“进程”中的节点。

另一位则是文明回想理论的奠基者、德国古埃及学家与宗教学家扬·阿斯曼，上一年春天传来了他逝世的音讯，其时我在报纸上宣布了一篇留念性文章。在此，我想以该文终究一段作为结束，回应并总结上述的评论：

“与此一起，数字年代的瞬息万变正在全球形塑新的回想景象，新技能的革新也带来了许多环绕回想的新旧疑问：互联网究竟有没有回想？数字年代是在强化回想亦或加快忘记？怎么看待具有回想才能的人工智能？面临这些问题，阿斯曼的文明回想理论仍然具有激烈的实践含义，并为今世学者转向算法回想和人工智能生成的回想研讨供给了理论源泉。他告知处于现代性身份危机的人们，数字年代的回想依旧归于文明回想的领域，是咱们这个‘特定年代、特定社会所特有的、能够重复运用的文本体系、意向体系、典礼体系’，其效果一直在于安稳和传达当下人类社会的自我形象。虽然阿斯曼本身业已化作团体思念的回想符号，留下一个令人仰视的背影，但他教会了咱们珍爱回想的力气。回想牵涉曩昔，指向实践，更灵通未来：沿着回想，时刻长河中的全部经历国际就具有了安稳性与再造性。”

童欣解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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